我的父亲,今年整整80岁了,按照长沙的说法,虚岁81,虽然受帕金森症影响,行动稍显缓慢,但生活能自理,记忆力超强,各类诗词背诵比年轻人更甚,心态超级好,是一个单纯、乐观的老头。
父亲是家中的老大,性格沉稳,内敛聪明,15岁就从农村考上了株洲航校读中专。中专四年级,父亲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当兵入伍,据父亲回忆,他当时参加招飞考试,因为脾脏稍微超出正常值,卡在最后一轮的体检上,稍显遗憾。后来父亲进入广州军区,当了一名通讯兵。在父亲的回忆中,作为技术员,曾经到越南的海岛呆了一段时间,说起在海中抓鱼、虾、螃蟹,甚至爬到树上抓猴子等趣事,父亲脸上总是浮现着开心的笑容。后来父亲又先后到了衡阳、桂林、广州等地。
父亲是一个简单、任性的人。在部队时,父亲对手下的兵训练时严格,生活中关心,闲暇时与士兵打成一片,周末休息时战士们总是拿着锅碗瓢盆跟他一起唱歌跳舞嘻嘻哈哈好不热闹。直到退休多年后,他手下的兵都始终记得他的好,记得有一个后来转业到湖南日报,千方百计联系上父亲后,每年必定让他儿子请父亲聚聚,只是近几年,两人耳朵都有些失聪,少了些联系。本来,以他当时营指导员的身份,只要在部队15年,家属可以随军,在70年代,这是非常难得的让配偶子女跳出农门的机会,但由于父亲认为当时的营长与他的理念不一致,在仅差1年半服役时间的情况下,父亲任性地选择转业。
父亲转业到了株洲柴油机厂,从事的技术、采购等方面的工作,据妈妈说,父亲的技术是得到大家一致认可的,那时候单位同事戏称他为“博士”,父亲说起他们在湘江进行设备实验、顺便救援其他船只的故事,仿佛历历在目,言语间是满满的自豪感。那个年代正在建设“四个现代化”,柴油机厂是非常红火的单位,因为采购设备、物资等,父亲跑遍了全国大部分省份。
70年代末80年代初,农村实行分田到户,作为半边户家庭,父亲考虑到家中没有劳动力,申请调回长沙县下属的乡政府工作。父亲15岁离开农村,40岁又重新回到农村,几乎没有任何耕种经验,周围的邻居都想看他的笑话,看这个“书呆子”拿着这5亩田怎么种。父亲不急不躁,拿着农技书学,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晒田、什么时候施肥、什么虫子撒什么药,父亲都门清,第一年过去,我家稻田亩产千斤,看笑话的农民变成了虚心请教的“学生”。只是在那个靠肩膀挑谷子的年代,父亲肩扛能力始终是没办法跟农民伯伯相比。
父亲是个孝顺有担当的人。因为是长孙,父亲的爷爷奶奶一直随我们家一起生活直至去世,母亲照顾饮食起居,父亲提供生活花销(母亲也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辞去了她信用社会计的工作)。而我的爷爷奶奶,虽然有5个儿子,但由于其他儿子均是农民,在经济方面也是基本由我父亲承担。父亲的工资收入基本上都用在家庭开支上,在子女教育方面,他也是通过言传身教,让我们姐弟三人都通过自己努力学习,从农村走进城市。
父亲的爱好是钓鱼、种菜、旅游、看电视。退休后,父亲很快“再就业”了,小侄儿出生,老两口到长沙帮姐姐带小孩,直到他小学毕业,老两口才重新回乡下生活。退休后的父亲,成就感来自于隔代孙辈们的成长,来自于种的菜得到晚辈们的夸赞,来自于每天钓上来大大小小的鱼,来自于每年暑假全家出门的旅游,来自于战争片中取得的一次次胜利。记得有一次,乡政府对退休干部是否兼职进行电话调查,父亲幽默地回应:我在家中当家长,在菜园当园长。
父亲是一个对党绝对忠诚的共产党员。他出生于旧社会,新中国的成立,他有机会通过读书走出农村,从部队到工厂到基层政府,他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同时也用自己的言行影响着身边人。我的舅舅参加自卫反击战,亲眼见到战友死在自己面前,思想上产生波动,父亲坚定地告诉他:战士永远不能做逃兵。记得我们读小学时,农村出现了一些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言论,父亲但凡听到,就会给人讲毛主席的故事、讲党的历史、讲新旧社会的对比,特别是对于那些半懂不懂的青少年的错误言论,父亲都是苦口婆心地予以纠正。工作中,父亲与世无争、不徇私情。上世纪八十年代,为了充实基层,乡镇府每年都会从高中毕业生中选取招聘干部,分管组织工作的父亲从没有照顾自己子女和亲戚。单位的同事过年有串门拜年的习俗,父亲有严格规定,只准来吃饭,不准送任何礼品,父亲常常骄傲地跟我们讲,我从来没有收过任何人一分钱。
今天是父亲八十岁生日,愿这个简单快乐的老头永远健康、保持年轻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