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莲的卡上有万把块钱。
她的男人过来的时候天下着大雨,雨衣上还滴着水珠,随着动作的幅度溅到柜台,从玻璃上慢慢地流了下来。
“我老婆的大病救助的补贴到了,但是人没了,”他说着,“政府说卡在你们这领就可以了,是新办的卡,钱都在那里,对吧?”
我点了点头,请他坐下。我拿出放卡的盒子,发现最打头的那张卡就是凤莲的。原来最前面的卡是一个叫春朵的奶奶——但其实最开始也不是春朵的,只是其他卡陆陆续续领走了,就剩下春朵和凤莲的卡了。春朵的儿子来我们这里问春朵过世了,要领卡走需要什么手续,我们和他说了很久他都不太明白。后来被春朵孙女知道了,孙女明白得很,带着她父亲走了一趟公证处,就把事情都办妥了。
这后来就只剩凤莲了,和后来来的惠民卡放在一起,因为号码小,它依旧还是打头。我很轻松就把它找出来了,甚至都不用找。
我查了查凤莲的卡信息:“先生,您夫人的银行卡余额超过一万了,小于一万您提供的这些资料我们可以按流程直接给您处理,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麻烦您走一下公证了。”听到这话的凤莲男人愣了愣神:“师傅,我有结婚证呀,还有两个人身份证啊,都带了的。”他晃了晃手里的红本本,擦了擦手,拈起一个角,打开来贴在玻璃窗上举着给我们看。是两个人新婚的样子,两张脸笑着,盈满新婚的喜悦。
我摆摆手,“银行制度有规定的。这附近就有公证处,您可以去看看。”我把身份证退回给他,他双手接过身份证,没有看就直接揣进兜里。“谢谢啊,麻烦了,我就跑公证处。”他讪讪地笑着,眼睛眯起来,眼周的皮肤颜色比周边青了一个色度,它们和眼角的皱纹一起皱成了一团,几乎变成他青色眼镜的颜色那般,生长成为了脸上的苔藓。
一周后,凤莲男人带着公证书来了。“嗨,还花了我两百块。”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把公证书通过窗口递给了我们。有了公证书,我们顺利地把她的卡片取给了他。
“我理解!”凤莲男人拿着卡笑了,“凡事都要讲规章制度,建行是一个严谨的大行!”
卡上有一万八千四百二十块钱,“全取完吧!”他说完,又把卡递进来。
在我开始敲键盘的时候,他把手又按在玻璃上:“多少还是留点吧,留个二十就行……留多少,都行,养卡嘛!”
我想起公证书上的继承人有三位,第一顺位是凤莲男人,还有第二位、第三位,名字是这些年来流行的梓、豪,我把钱从钱箱里拿出来双手递给眼前的这位先生,就好像凤莲从雕刻有她名字的卡上的沉睡中醒出来,把爱轻轻的让我传递给了她的三位最宝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