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父亲总是走进我的梦中,一如平常,他面带微笑,看着我们聊天,偶尔插几句话。原来是父亲快过生日了,他托梦给我,让我不要忘记他吧。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七年了,七年里,有无数的思念,清明节、他的生日、他的忌日都会举行祭祀活动,但至今没有写一点文字来纪念他。今天,在他94岁生日之际,翻开相册,往事便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父亲的音容笑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早已刻在我的心灵深处,时间越久,记忆越浓!
父亲出生在上个世纪20年代,经历了民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合作社、三年困难、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等时期,无论是雨雪风霜的艰苦岁月、还是春暖花开的幸福生活,他都淡然处之,笑对人生。这点对我影响深远,在我工作的三十多年里,每当遇到困难和挫折时,都会想起父亲的笑容,这笑容给我温暖、给我力量,也给我传授了处世的方法,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父亲身材魁梧,少时习武,有些力气。据说,逢年过节,舞狮耍灯叠罗汉节目,他必定是主角。叠罗汉,他是基座,身体的各个部位站上十七个人,组成十八罗汉,绕场地一周,他稳稳当当,不偏不依,常常赢得满堂喝彩!尽管他有这身本事,但从不恃强凌弱,相反,他尽力帮助别人,有一颗善良的心,在老家,人缘特好,有着极好的口碑!
父亲略通文字,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看着那刚健有力、端端正正的方块字,让我这个大学生自惭形秽。更让我难以忘怀的是他讲故事的本领,每当农闲季节,乡村人都会聚集在我家,围坐在一起,请他来一段。他当仁不让,绘声绘色地讲,大家聚精会神地听。他的故事妙趣横生,有神话、有鬼怪、有传奇、有历史,讲时声音抑扬顿挫,沉稳有力、语速适中。一会儿让我们沉浸在仙气飘飘的神话世界,田螺姑娘出现了;一会儿又会让我们冲进杀气腾腾的鬼蜮世界,阎王爷出现了,吓得小孩赶紧躲进大人的怀抱。一会儿又让我们直面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的故事很多很多,好像永远也讲不完。这些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深深的印记,以至于我读书后特别喜欢语文,成绩较好。但父亲讲故事的本领我却没有学到!
父亲还会织布。五十年代初,村里办合作社,我们家有一间专门的织布房,里面摆了一架高大的织布机,母亲纺纱,父亲织布,常常忙忙碌碌到深夜。父亲织的布紧密坚牢,质量好,深受大家欢迎。他隔一段时间便挑着棉布到衡阳市去卖,那时没有汽车,全靠走路,从我们家到衡阳市有30多公里,天不亮就出发,傍晚才到衡阳,卖完布再挑绵纱回家。想着父亲去时挑着一担布,回时挑着一担纱,行走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中,那是何等的艰辛!
父亲还有一大本事就是撒网捕鱼。记得每年乡村捕鱼季节,他和叔叔撑起一叶小舟,在水塘里飘来飘去,两岸青山、云水相依,好像一幅精致的丹青。只见他俩配合默契,找准时机,撒网下去,收网时,满网的鱼儿活蹦乱跳,岸上围观人员欢呼雀跃。岁月悠悠,这个画面历久弥新,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父亲特别爱干净。我家的院子、房间里总是干干净净,每天清晨,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扫帚把整个院落、房间清扫一遍,几十年来未改变,直至他八十多岁去世。我们家的稻田、菜地也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一根杂草,庄稼总比别人家长得好。后来,我工作了,把父母亲接到城里居住,他仍然保持这个良好的习惯,把我们家打理得窗明几净,让我们生活在一个温暖阳光的氛围中。 父亲虽然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农民,也没有多少文化,但他正直做人、真诚待人、勤劳朴实、淡定处世的家风正如春雨,滋润着我们的心田,浸入骨髓,让我们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