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四月天,风朗日清。温度不高不低。像母亲熬得浓稠的薏仁桂圆排骨汤,温温润润,舒服到骨子里。春天,在期盼中姗姗来迟,但仍带着经久不息的万紫千红。使人坠入如诗如画如梦的美好中。
家乡那仙山上的樱花想必定是繁花迤地,游人如织。不记得是哪一年的四月,父母带我踏青散心,沿途经过一处供游人休憩的山亭,山亭被周围疏密错杂的花树遮挡,依稀能透过树枝留些的稍稍空隙中窥得一些残影。父亲言,这是樱花。真是明艳不胜春朝,便央求父母停下给我拍照留念。踏着几大块随意铺在山路偏的石板,步入樱花深处。随着里面断断续续的笑语声的清晰,石板边的樱花也愈来愈浓密,压着人头,沾着晨气,欲湿单衣。好容易行到琉璃金瓦处。只见朱红赤柱边散坐着几路游人,其他的在樱花处闲游。我站在华花枝下,言笑晏晏望着不远处拿着相机的父母。白光一闪,忽觉有物轻落,拍拍头发,是片花瓣,原来风起。不禁抬头,一小圆湛蓝的天空中,是几只红绿风筝。侧头见父母,面容慈祥,正静静等我回神。
时光一去不回头,我已长大,早是一个人走路。去年冬日,我从姨妈家吃饭回来,母亲因跳舞早早去仙山上的广场,父亲也因此陪母亲一起走一段路。我最晚出门,选择的父母最爱走的山路,想在半路追上或许还在爬山的父亲或母亲。路中又见那片樱花林,傍晚微光看着,淡默疏离,只有零星几枝深绿的叶。一时兴起想拍照,可是光线不对,温度不对,繁花不对,人也不对。简单地说,是时间不对。儿时在父亲自行车后座上穿梭田间小路,时间过去,我不能再肆无忌惮地戴着草帽大声放歌。儿时抱着母亲的腿扯着衣角要买布娃娃,时间过去,我也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大哭特哭。儿时,多远的记忆。如今求学远方,每当伤心委屈时,总会想起以前大家都宠我爱我的日子,特别是那个场景,恰似时间后退停留,父母依旧静静伫立落花间,不急不躁,只是等我。背景的游人逐渐模糊淡化,刚好清风醉,霏霏花雾散。一切安宁静好。
经历的事、受过的挫折越多,越是觉得父母爱得深沉,爱的沉默。像酒,越酿越醇,越闻越香。除了父母,不会再有人能有耐心从零开始教自己,不会再有人能消耗自己最美的年华陪自己长大,不会再有人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不会再有人只是单纯的爱自己,无关智慧、面貌、气质、内涵、能力。又想起寒假来学校时迫不得已在学校边旅馆冷看了一夜挂钟的事。那天早晨6点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电话铃才响一下就被接起。父母也一夜没睡啊。顿时,忍了一晚的眼泪流了下来。我长大了,以为那些宠爱被岁月代替,原来一直都在。只是形式不同。父母不管平时对我多严厉,他们还是爱我的,只希望我未来幸福。像风筝,放孩子高飞,看看更高的天空,却始终用坚固的线牵引,那不是约束,那是父母唯一的牵挂。外面变化万千,只要心有所寄,便不会迷失。
蓝天上的风筝化为虚无,下方的樱花被时光的光线发散成一团团的红晕。微风似有似无,吹拂让发丝飞扬。记忆远去,年华落故衣,随风了去。徒留一席落花。离家又几月,我似乎只记得他们使劲给我夹菜给我买衣服,只记得他们对我的爱。这是做儿女最大的败笔。我太过于自我享受。儿时那顶只戴在我头上遮阳的草帽,那个本该是母亲买衣服的布娃娃,那卷只记录了自己身影的胶卷。大爱无言,父母从不说这些,可我每次都能感觉得到,像黑夜中的光,即使快如闪电,弱如微光,也足以照亮心中的黑色。我不愿做树叶,风吹一下动一下,不愿总贪恋父母的温暖,想学会给予温暖,相信父母会欣慰。或许我不能给父母买大房子,但我会为父母挑选新衣;或许我不能带父母环游世界,但我会为父母选景拍照;或许我不能一直陪在父母身边,但我会为父母染黑白发。我能做的很少,不过我要做的最好。
那张樱花照片不知沉寂在哪个相册角落,不过不重要了,那张照片中只有我一个,只凝聚父母的爱。我会忘记过去的樱花,忘记单向的索取。未来,我要为父母绽放无与伦比的樱花。
美景如斯,我只愿与你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