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刚过不久,母亲就打电话告诉我说,家里的团子蒸好了,并一再叮嘱让我抽时间回家去取一趟。
在我们老家,蒸团子是每个家户腊月里的一件重大事情。
刚交腊月,人们就开始为蒸团子着手准备,碾米磨面煮豆子,垒灶支锅劈柴禾,一道道复杂的工序下来,直把人忙得不可开交。六七十年代,大部分农村家庭都是四、五个子女,人口多,饭量大,因而蒸团子的数量就很多。那时还是农业集体合作化时期,生产生活农具由生产队统一管理支配,为公平起见,每年都采用原始古老的“抓阄”方式决定使用村里牲口碾米磨面的先后顺序。我家房子紧邻磨坊,常常会在黎明时分被一阵“吱吱呀呀”的磨面声吵醒。哦,这又是村里那一家开始磨团子面了。
到了蒸团子的那天,一家人往往在半夜鸡还没叫就起床,随便抹一把手脸,就赶紧和面、捏团子,在一个高粱秸秆编成的大圆盘上码放整齐,等到捏够了一锅,院子里大锅的水也已烧开,急忙往笼屉里摆放,一般要摆上下两层。在木柴熊熊大火的焚烧下,一股股甜腻糯香的味道从笼屉缝隙间溢出,不一会儿便弥漫了半个小村庄。
团子蒸好后,家中大人会吩咐孩子们给左邻右舍送几个尝鲜,这是从我记事起就沿袭了不知多少年的习俗,年年如此,家家如此。淳朴的乡风也在这食品互送中传承延续下来。
蒸好的团子风干凉透后放置于院子角落的一口大缸里,这口大缸就是农家天然的“冰箱”,随食随取,特别方便。每到早、晚餐时,或拿蒸锅馏,或直接煮在稀粥里,然后炒一盆酸菜,配一小碟咸菜,一家人围炉而吃,这个说“今年的团子真软”,那个说“明年再多放点大枣,更好吃”,其乐融融,满室温暖。
如今,村里好多年轻人怕麻烦,不再蒸团子了,可上点岁数的老人们好这一口,一年不蒸团子,似乎一冬天的日子就缺少了点滋味。我想,这恐怕不只是喜欢吃这么简单,可能还包含着一种对往昔岁月怀想的味道在里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