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的节气后,一场微润的小雪,在略显阴郁的午后,散漫着才赶来,与荫城的这场约会,她迟到了。
素有千年铁府的山西荫城镇,往昔的风光与繁华早已随春去秋来的岁月,慢慢凐在历史里,只留下几条孤傲的老街、成片的老宅院落,无声无息的讲述着往夕的风烟、沧桑和无奈的凋零。
据说,永兴久早先是一个中药铺,在满街都是票号的荫城街上,也不是最显眼的。荫城人原建国喜欢收藏铁器,在上帝设计的程序里,经过多年河东河西的曲折变化,此时,原建国成了永兴久的东家,永兴久当然不再经营药材了,而是成了原建国收藏铁器的家,听荫城人讲,这也是中国第一家铁器博物馆呢。雪来的时候,悄悄的,没有惊醒爱铁如命的原建国,却惊醒了他的朋友荫成。
这个荫成是张保龙的笔名,他爹将他生在荫城镇,他却早早的念书出去了,混在省城太原多年。因缘际会,他和儿时穿开裆裤玩耍过的朋友原建国就重逢了。原建国是个汉子,为了这个“千年铁府”,收了三十年铁器,他原不太会打理这些铁器,虽然痴迷对铁器的收藏,但对铁器和荫城的文化有些不如这个叫“荫成”的懂,因此干脆就全部托给他掇弄。荫成是文化人,游离于故乡多年,漂泊让他有了思乡的情怀,因此干脆了结了省城的事,住到老家专门研究起了荫城文化。这雪来的时候,荫成正小睡了十来分钟醒了,看到窗外有白白的细弱的绵密的湿润的颗粒,一激灵,就拎上他的单反相机去了永兴久。
荫成的成与荫城的城差一个“土”字,就说明荫成早就不是乡下人了,他眼里有一种东西,是他爹他娘没有教给他的,而是他在学校和书里学的,还有就是自己悟的。荫成来了永兴久,地上已经白白的铺了一层,像荫城街上那些老太太,缝丝绵薄被时才铺排开的意思。正屋雄山堂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药材味道,而是满满的文化气息,两边的红灯笼映衬着又黑又结实的老房,雪铺在地上让人不敢踩,怕踩坏了这第一场雪,以后,还怎么念想。
永兴久院落里房子都是上下两层,以前的砖好,瓦也好,屋脊也好看,雪没来的时候,荫城的天空总有一层模糊不清的云雾,雪来了以后,天变的清气了,雄山堂也显露出黑烟浑厚的力道。像写字人用的墨,一层浓一层淡的,很是好看。荫成的头顶也盖了一层微微的白,还有眉毛、眼炸毛也没落下,荫成老了,五十岁的人对古旧的东西有一种牵牵扯扯的感觉,手里的相机赶紧又拍了几张-----这雪来的不容易,转眼就化了,等过上两天,和没有来过是一样样的。
荫成在永兴久转来转去,还是割舍不下这薄薄的一层雪,有了白雪打底,墙根的一丛翠竹也更加惹眼,有了白雪打底,院子里那套收藏的铁桌椅,像无端的有了故事,有了白雪打底,红灯笼也更有了娇艳的味道……
这荫成怕是要化在荫城的风与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