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能否和我们分享一下您对于汇率的看法?有些人认为,由于这次危机,中国遇到了人民币兑美元升值的好时机,也是很好的再平衡时机。其他人则持相反态度,认为在如此糟糕的经济形势下出口也不稳定,所以中国应该放慢升值速度。你是怎么想的,危机是否会影响人民币兑美元升值速度?
周小川:我首先要强调汇率是由两件事决定的。一是市场参与者买卖行为,在中国我们还有央行干预,这些共同形成汇率走势。二是汇率是与国际收支情况高度相关的,贸易差额、经常账户、资本账户的平衡状况都很重要。央行的有关考虑也要依靠国际收支数据。仅仅在非常特别的情况下,比如当年我们看到“两房”情况迅速恶化的时候、雷曼倒闭的时候,我们才会认为国际形势要求我们的汇率政策做出改变。除此之外的一般情况下,国际形势会自动在外汇市场中反映出来。
记者:刚才大家讲到了人民币国际化,周行长的意见很清晰,是让市场来决定。但这个又与中国的改革密切相关,华尔街日报的朋友曾将人民币国际化比作特洛伊木马。讨论集中在几个方面:一是有人认为由于汇率改革不到位,人们就愿意使用人民币,不愿意把人民币拿出去,导致整体外汇储备增加;二是有人认为在改革的次序上,利率市场化、汇率、资本项目可兑换是很关键的东西。那么我们心中关于市场改革有没有一个大的规划和框架?
周小川:回答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认为可以参考一下我去年在中国人民大学的讲话,是关于改革最优设计的问题,涉及系统之间的配合关系,即做一件事,与其配合的子系统应该是什么样。其中还有一段是关于最优顺序的设计,即做事时最好的顺序是什么样。但实际上,现实是复杂的,你不一定能做到所谓的最优顺序。某种改革顺序安排从经济角度可能最优,但如果考虑政治、社会和人的思维演变过程,情况会更加复杂。我们从中国改革的经验也都看到,实际上往往都是有争议的。有时候你觉得顺序不是最好的顺序,但事情也能做成,因为有时候还有倒逼的作用,也就是有时候一件事情不应该先做,应该第二步做,那么做了之后就会倒逼那件应该先做的事。总之,改革中的顺序安排,回想起来常会有这样的关系。
记者:过去几天的会议,我发现国际社会谈很多危机,而一谈就把目光放在了新兴市场,特别是中国,好像对我们期待很高。另一方面,当我们消费降低,他们又进行批判。您作为一个中国官员,能否谈谈如何看待国际社会的期待和批判。
周小川:这个问题我说起来就是两点意见,一是我们看IMFC公报,我觉得公报总体上还是比较平衡的,它将全球经济主要危险点都说得很清楚,用大段表述讲发达国家处于危机焦点以及该如何去做。当然在第4段也有几行字谈到了新兴市场应该怎么做。因此,从整体来看,这次我认为还是相对比较平衡。
二是中国有个逻辑,我们很早上学时就学习了要批评和自我批评。但是这个事从全球来讲,经常不是这样。中国认真对待自己这些问题,在“十二五”规划以及危机前2007年全国金融工作会议中,都指出了我们自己的一些问题,比如应该扩大内需、扩大消费、改进服务业、减顺差、促平衡等等,这些表明我们看到了自己的问题。但有时候在国际场合,就存在出了错赖别人的现象。平心静气地来讲,通过国际社会上的座谈、磋商、国际组织的工作,总体来讲对问题的焦点还是比较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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