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活,她的生命只剩下了两种颜色,黑与白。黑的是饱经风霜的皮肤,白的是白发,她已经把最绚丽的颜色给了她的儿女。那么我要赶在她并不鲜艳的年纪,为她的生命镀上一些色彩,让她拥有一些为我们错过的绚丽时刻…… ——题记
这次五一回家,总觉得她有些变了。那时的我,正被她叫过去给她染发。我仔细地端详着她,脸还是那张有着岁月年轮的脸,眉眼还是熟悉的眉眼,头发还是不屈不挠地灰白着。但还是觉得她有些变了。
她穿着一件暗红衬衫,衬衫的袖口上还绣着几朵淡黑色的花。下身穿着一条米色的料子裤。平常总是一身素色衣服的她,什么时候开始也学着别人穿得花花绿绿起来?记得去年快过年时我陪她去买衣服,迎面走来一位穿着大红衣服,花裤子的“时尚”阿姨。她作羡慕状,问我那位“时尚”阿姨好不好看。我还没有回答,旁边的爸爸批评道:“穿得像钞票一样,花花绿绿的,不好看”。后来我给她买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面料轻柔,做工精细,款式也还好。但过年的时候,印象中一直都没有见她穿过。
我再一次仔细地端详她,因为长期的户外劳作,皮肤已经晒得很黑,衬上那暗红色,显得更加憔悴,没有光泽。身材也已经走样,完全失去了往日苗条干练的模样,穿上这身衣服,不禁有些怪异的感觉。可是既然不衬她,她为什么还是要选择这个颜色呢?我不解……
我调好染料,开始帮她染发。她留着不长的短发,头发看上去既毛躁又没有光泽,摸起来硬硬的有些扎手,可是最让我惊异的是,她的头发比我想象中还要白得厉害。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头发已经白了那么多了呢?那耀眼的白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细细地帮她染着发,想要遮住那不断冒出来的白。
头发染好了,她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买东西。只见她利落地换上一双高跟鞋。高跟鞋!而且是双细高跟!她往常老是穿着布鞋或者胶鞋,要么就是拖鞋,有时甚至是赤脚,走路风风火火,上山下水,我老戏称她为“大只女人”。真没有想到“大只女人”居然驾起了细高跟!我忍不住插嘴道:“您这小老太太,穿这么高的鞋呀?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那双平底皮鞋啊!”她回答说:“你这不孝女,你妈妈我还年轻着呢!”说完就驾着她的细高跟神气活现地走了,留下已经呆掉陷入沉思的我。
我一直都以为我很懂她,知道她最想要什么,其实我从不曾去了解。
生活的重担像一条无形的界线,框住了她生活的姿态。过去的她总是穿着或黑或白的毫无特色的衣服,那是因为黯淡的生活承担不起像大红大绿这么绚丽的颜色,她总是穿着平底的鞋子,那是因为高跟鞋禁不起当时生活的粗糙。她为了我们从一个渴望美丽的精致女人逐渐被粗糙的生活磨成我所形容的“大只女人”。
现在的她终于可以缓下一口气,可是她早已错过了她生命中最美丽、最鲜艳的时刻,也错过了她最适合彩色、高跟鞋的时刻。她的生命似乎只剩下了黑与白,可是哪个女人不迷恋艳的红,粉的绿?即使是不合适的,即使在别人看来那是粗俗的,那又怎么样?她只是想找回自己曾经因为生活而错失掉的绚丽时刻,或者说只是找回自己一颗年轻的心。
我想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叫你“小老太太”、“大只女人”,再也不会嘲笑你的水桶腰,再也不会只给你买或黑或白的衣服和平底鞋。我要赶在你这个并不鲜艳的年纪,努力为你做点什么,帮你找回点什么,我要让你往后的生活也因为您的儿女充满最绚丽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