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那时已经八十出头了,在我的印象中她削瘦的身材,满头白发,手背上布满青筋,经常穿一身斜扣襟大马裤,行动不是很方便。那时的我刚进入小学,由于我的姑爷在肉食公司工作,太奶奶和爷爷住在姑姑家,我每天上学、放学都要经过姑姑家不远的街道。
每天的学习生活很枯燥也很有规律,早上在家吃了父亲做的早饭,再用缸子包上中午的饭,直到晚上放学才回家。不知是哪一天放学回家,夕阳的余晖洒在屋顶上、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身上,我像往常一样兴匆匆的走着,不经意间看到姑姑家巷口的路边,太奶奶坐在那儿。太奶奶端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杵着拐棍,享受着夕阳的余晖,待我走近,轻呼我的小名“来,太奶奶给你钱,去买个油粑粑吃”。拿过太奶奶给我的一角钱,在附近的小摊上买了两个油粑粑,有滋有味的边走边吃,还要听一句太奶奶的嘱咐“好好读书啊”,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过那么几天,就会碰到太奶奶坐在路边,给我一毛钱,买两个油粑粑,在那个基本吃不上肉的年代,这也算一种福利吧。慢慢的,每次放学回家,经过那个巷口时,我都变的有一种期待了。
直到有一天,连续几天没看到太奶奶坐在路边,顺着路边的小巷,看到姑姑家门口围了很多人,我走了进去,看到姑姑家门上贴了个“当大事”的字条,年少的我不懂什么意思,看到爷爷、父亲阴沉着脸忙忙碌碌,也没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直到过两天,才知道太奶奶去世了。当然,那时的我对去世没有什么概念,对生老病死、亲人离别也就没什么感概。
过了好多年,当我慢慢懂事后,也曾听过太奶奶的故事,太奶奶生于上世纪初,原来也曾经风光过,出门坐轿,骑过大马,还有马弁,坐过轮船,到过武汉,只是随着家道中落,也就变成普通劳动群众一员,自食其力,随着年岁老去,也就只有靠后辈赡养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太奶奶坐在路边的情景是我儿时不多的深刻记忆之一,当然,懵懂的我望着“当大事”字条的情景也历历在目。当我也步入中年,当我偶尔故地重走时,时常还能想起太奶奶给我的一角钱,那是一分、两分、五分钱凑齐的一毛钱,只是旁边少了炸油粑粑的小油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