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率先用“花季”这个词来形容十六岁,“花季”,多么美丽的字眼,一见到它就仿佛看见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儿在春风里轻吟低唱。
我的花季早已走远,可我时常微笑着回忆起那一生中最美妙的年华。
那时的我在解放路上的沙市四中读高中。高二的时候分了文理科,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文科班只有二十来人,由于文科教室还在改建,我们暂时被安排在旧礼堂里上课。
旧礼堂在操场的一隅,年久失修已经十分陈旧,可我们待在那里却十分开心。窗前有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树上开满了一朵朵粉红色的小花,那花儿像一蓬蓬蒲公英缀满了树冠。上课的时间操场上空无一人,静谧寂寥,只有那棵开满花朵的合欢树静静地伫立在阳光里。间或有一朵小小的花瓣从树上翻飞下来,无声地飘落在地面。我时常望着窗外出神,看着那粉红的落英洒落一地,心里充满了十六岁的迷茫和怅惘。
即使上课不专心听讲也没有人会批评,因为地理老师和历史老师是两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儿。他们站在讲台上总是那样充满激情,纵横天下,点评江山,从赤道到南北极,从热带雨林到矿产资源;从夏商周到元明清,从雾月政变到复辟王朝,直到自习课也不罢休。那时刻我们几个总是一使眼神,趁着老头儿的眼光还未从老花镜上边投射过来就溜掉了。
学校大门的斜对面有一条叫着瑶草巷的老巷子,那是到江边的必经之路。我们背着书包,踏着那被时光和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青石板路,欢快地朝着荆江大堤奔去。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江边,忘着那宽阔的江面,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舒畅。在石堆上随便地坐下后我们便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闲聊,偶尔也会默不出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江南岸的柳林总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霭,让我想起住在江南的奶奶家的炊烟。江面上的船只川流不息,也不知它们来自何方又要去向哪里;一轮斜阳正慢慢在坠下,把江面的余波碎浪映成一片金色。一艘大客轮驶向上游,渐渐地进入落日的画面里。直到江水完全溶化了落阳,我们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学校后,“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诗必定是要写两句的,偶尔还会填填无韵的词,有绘画天分的安子还要加上几幅插图,那是我们的得意之作。
不经意间几十年的时光就这样流走了,每逢回忆时旧日情景还历历在目。那几个拥有花一般年华的女孩子早已各作人妇,各自经历着不同轨迹的人生。这几十年里我们始终保持着联系和往来,时常会聚在一起忆旧,庆幸我们有着那么多共同的美好回忆。
而解放路上的瑶草巷已不复存在,在那些高楼林立的地方我仿佛还能看见曾经光滑的青石板路,还有老房子的屋脊上摇曳在风中的杂草。
即使在人到中年的今天,我也不为那被蹉跎的时光而后悔,不为那无端的流泪和叹息而感觉可笑。花季的回忆就如生命中一杯醇浓的酒,偶尔轻抿一口,余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