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办公室戴上袖套,不由感叹,一年真快,又要带袖套了。记得去年艾陀买来一副又一副的袖套送给周围的同事,只怕花了几十元吧。袖套,也只有在冬天工作时才带带的。
冬天的女人只觉得日子过得像坐上火箭,仿佛昨天还在回味春的浪漫,释放夏的激情,采摘秋的硕果,一转眼,冬天就到了!
冬天真的到了。女人自己并没有察觉,而是别人告诉她的。本来,儿子一般大的称她为“阿姨”时,她觉得正常;当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叫她“阿姨”时,她还只是有点儿转不过弯来;当那个后门的壮汉警卫叫她“阿姨”的时候,她只有愤怒了!“换了制服你就叫我阿姨?!”到底是愤怒那个“不识相”的男人,还是愤怒自己,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时候的女人身边常常围着男人,她也习惯了接受他们的殷勤。直到有一天,她欣喜地迎着他们的目光,可惜,那目光却从她的头顶上越过,落在身后年轻的女人身上。她那顾盼流离、溢满秋波的眼睛立即变成了急流骇浪,向着那些男人们狠狠地拽过去!
女人揽过镜子端详自己,眼睛还是那个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但她变了,皮肤已不再光滑和白皙,细纹随着岁月已爬上额头,腰身不再那样苗条和纤细,眼睛不再明亮和光泽。最可气的是头顶上丝丝缕缕的白发竟大摇大摆从深处浮了上来,不服气的女人只有常常叫上别人帮忙清理她的白发。
失落和苦恼击垮了女人,她的危机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尽管女人拼命想把自己拉回旧有的轨道,她开始回首往事,寻找青春的影子。终于,她找到了曾和她一起做梦、奔跑、释放激情的女伴。于是,冬天的女人变成了冬天的女人们。
就在这样一个冬天,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气温有了明显回升。初冬的阳光就像棉花糖,柔柔的软软的,真是舒服的让人每个毛孔都洋溢着快乐。
冬天的女人们坐在一起,没有春天迷人的鸟语花香,没有夏天壮观的闪电雷鸣,没有秋天诱人的丰硕果实,但献给人们的却是含蓄的美丽,就像一位位优雅、高贵、矜持的公主一般。
女人们无法把面前的女伴和几十年前的女孩子割裂开来,时间让她们轻松跨过了几十年的岁月,有许多事情都没有搞明白,她们成长得匆忙而又艰难,心灵伴着荒芜长大。等到她们有了经验,也有了固执,变得精明,也变得琐碎;等到她们长成真正的妇人,明白了这些和那样,一切都晚了!在贫瘠中开出的花、结出的果却都是羸弱的。不久,她们接受并认可了自己的处境,并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和托词。无论生活境遇如何,全是命运和自己的问题,与他人无关,因而她们不再忿忿不平,稍许的妒忌也燃不起多大的火焰。她们懂得了,生活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苦恼和哀愁对每个人都是均匀分配,只是每个人所承载着的内容不同罢了。在她们看来,所有生存方式都是一种习惯,只要习惯了,就没有什么不能逾越!所以,不幸对她们只是一个概念,一个逐渐远去的背景。她们是现实的,现实得平静而又安详。尽管如此,有时的她们是孤独的,那是一种深刻的、从未有过的孤独,仿佛被世界抛弃一般。
于是,她们用自己独有的语境来延续过去的时光,来延续她们未曾尽兴的爱情故事;她们互相传递着各自的信息,工作、家庭、儿女,但都只是些笼统的概念,把过程和细节留给了自己,那些浸满苦辣酸甜的日子,只能是自己珍藏和品味;她们还相互倾吐着灵魂深处的悠悠往事,把人生的戏剧一幕幕拉开,在过去的空间融合,成了一代人的故事,而她们骄傲地扮演着主角,在人生的舞台上走过……
暖暖的午后,阳光下,冬天的女人们互相望着,如同望着一片看不见的岁月,曾有的经历,世态的人情,统统都装在心里。对她们而言,一切都不再神秘,混沌无知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变成胸有成竹、从容淡定的成熟女人。她们静静地端坐在阳台上,任凭太阳穿透玻璃窗照射身上,温暖,舒适,惬意,慢慢地品着茶,细细地噘着橘子,轻轻地说着话,人生的悲苦和美丽使她们变得更加安宁、平和与高贵,内心深处依然充满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