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不见断魂人,只见雨纷纷。对许多人来说,这不过是日历中随手翻过的,四月里清冷潮湿的一天。
清明是什么?登山、坟冢、香烛、水酒,清明是死人的纪念日。
因着这一天,或近或远、或忙或闲的人跨山涉水、风尘仆仆赶去拜祭,去赴一年一次,年复一年的约定。亡者用恒久的静默等待一年一次的看望,生者用鲜花、供品、泪水偿还。
那些停了呼吸,缺了脉搏的人早已僵硬在岁月书页里,就连那个名字也因时间流逝而渐渐变淡褪色了。一年一度的聚首,是为履行一种千载不变的仪式?是落叶归根,寻源问祖、追思怀人,亦或是生者对己的一次深沉的追问,接受心灵的神圣洗礼?
喧哗的人声、寥落的炮响,甚于笑声,小孩的嬉闹,凌乱的脚印,纷飞的纸钱,满堂的红纸碎,肃严的挂白,翻起的泥土,还是那样俗套地祭祀,点烛、上供、鞠躬……
我只知道先祖那些最后的栖居地因为生者的到来而变得热闹,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或许我们有理由前去修葺去怀念,印证子孙不忘先祖的美德,倘若生前对死者有大不敬,那享怎样盛大的哀荣又如何呢,并且我知道,先人们清清的梦域再一次被我们的到来扰乱了。
清明节,我想到了什么?
曲曲折折的黄泥路,翻飞的纸灰,袅袅的烟雾中我想起我们的先祖。 我遥想起几个世代前,祖辈在此处凿梯田,开山林,种桑养蚕,躬耕布织,生儿育女,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处处屋舍俨然,鸡犬相闻,田陌交通,稻香四溢,果树飘香。
我想起祖辈的艰难,为一家人的生计,当年如何肩挑背扛地每日走那泥泞崎岖的山路,把山货一担担地运出大山,换回一家每日生活的必需,他们走烂了草鞋,压弯了脊梁。我的父辈,历经了物质匮乏的年代,饱尝了生活的艰辛,他们的血脉里更滋长了一种不屈不挠,永远向前的精神。
我仿佛看到那些低矮简陋四面透风的黄土泥砖房里,父辈是怎样在昏黑的学堂里靠着煤油灯如饥似渴地读书学字。
我想起了严寒的冬晨那支举着火把翻山越岭的求学队伍,那些留在路上深深浅浅的足迹,红红的火光映照出他们坚毅不屈的脸。
我想起大风大雨的黑夜里抬着危急病人奔走求医的往昔;那由精壮的汉子抬着的一顶顶进村的大红花桥里坐着羞涩新娘;那些在清清溪流中嬉戏长大的孩子。
我想起多年前,那台黑白电视机被好奇的人们围得密不透风;在晒谷坪上跌跌撞撞地学骑单车的姑娘、小伙,还有孩童。
我想起我们的家族,我们的父辈们,无论走得多远,仍怀抱那份正直忠厚,勤劳忍让。我们血脉里依然流着温厚谦良的祖辈流传下的血,我们见面时仍说着一口温婉清亮的家音。无论怎样艰辛坎坷、风尘雨仆,我们仍然勉力、坚持,使家族的优良血统代代相传,始终保持着勤俭、乐善、坚忍、厚德的本质,那是我们的精神底色。
如今,当我置身闹市,日子在办公桌上忙碌而踏实,当我享有城市生活的斑澜,公共设施带来的便捷,我却时时想起祖辈的那个宁静的小山村,那个四周稻香飘散、果菜茂绿的家。当我携着行李离开家门,从宁静走向喧嚣,我知道,我今天的得来一切,除了自己的努力,还赖于父辈打下的基础,是他们用血汗、智慧为后代铺就一条走向广阔的道路。
清明时节,想想我们的过往,照亮我们的未来,认清我们脚下的土地,走好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