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又开始回转,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街上卖水果的摊子仿佛一个巨大的调色盘,青木瓜,黄菠萝,红梅子,紫桑葚,梅红,桃红,淡黄,浅绿,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晕出一张水彩画。自然,缺不了的还有"水美人”。
嫩嫩的绿,粉粉的红,小小的籽还未长得开,细细白白的,一溜烟儿呈月牙儿罗列在深褐色的板子上,仿佛少女黑亮的眼眸上一抹淡淡的眼影。西瓜(watermelon),记得小时候学这个单词的时候,老师老是说,watermelon,就是由water和melon组成的,water是水的意思,melon就是瓜。所以啊西瓜就是水瓜,水瓜不好听,让我们叫它水美人吧。于是,西瓜是水美人这一印象就在我脑海中根深蒂固。
那时候一直觉得西瓜是一种神秘的水果,明明外面就是绿的,怎么打开又是红壤呢?于是便老是盯着西瓜看,还想偷偷的开一条小缝儿看看西瓜怎么变的法术,怎么就红了呢?明明别的水果是红皮儿就是红壤儿,是白皮儿就是白壤儿,实在不一样也颜色相近些,哪里有像西瓜这样长的,红的绿的如此鲜明!可想是这么想,一开始吃西瓜了就比谁还积极。那时候家里还是那种老的房子,每家两间房,锅碗瓢盆灶台就放在走廊上,每每到了黄昏的时候,走廊上便会亮起一线的黄色灯泡儿,灯泡都被油烟熏得有些儿发黑,于是那些绰绰的影子便愈加模糊。随着灯泡亮起来,各家主妇的铲子也挥舞了起来,各类菜式下锅时发出滋滋的声音,在烧得通红的锅子里跳着舞,另一边的灶上便扑扑的烧着饭。待到饭熟菜香的时刻,一群泥猴儿似的小孩便拖着书包,歪歪斜斜的系着红领巾跑回来,不顾母亲的呵责,飞快的洗手盛饭。
饭后,便是一天的重头戏开始了,期期艾艾的看着爸爸妈妈,只等到爸爸说“去拿个西瓜来吧”。便飞快的跑到浸了三四只西瓜的桶里摸着只最大的,颤颠颠的搂到房里去。看着爸爸拿菜刀把西瓜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一个脸盆里,便脖子升得老长瞅着,迫不及待的拿了块就啃,西瓜在水里浸得凉凉的,一口汁水咽下去凉飕飕甜丝丝的浑身舒坦,大口大口的咬着,也不顾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沾得胸口到处是,吃完西瓜后便拿着西瓜皮在脸上搽,这才不舍的扔到脸盆里去。随即又拿起一块奋力拼杀,偶尔偷空看一眼,没一个人不是在埋头苦干的,于是嘴上便愈发急了。待到满脸盆都是西瓜皮,这次的战役便结束了,每个人都是摸着滚圆的肚子一脸舒坦。
那时候的夏天,空气中总是充斥着西瓜甜甜的香气,电风扇呼啦啦的吹过来又呼啦啦的吹过去,大人们穿着背心短裤脚上挂着拖鞋摇着蒲扇聊天,小孩子在院子里追逐嬉戏......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把自己关在一间间的房子里,吹着空调,把牙关咬得铁紧,有什么话儿也只在夜晚在铜墙铁壁的家里悄悄的说,小孩子更是成天对着电脑,统统足不出户的成了大家闺秀。西瓜切成小块儿用牙签扎着吃,小口小口,优雅美丽。可是那份大啃大嚼的痛快劲儿到哪里去了呢?
我怀念西瓜的香味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纷扬弥漫,我怀念孩子的笑声在昏黄的夜色下肆意悠扬,我怀念远亲不如近邻的美好,我怀念一家不便万家帮的温暖,我怀念水美人......